1 其一
日人对我国东北虎视眈眈已久。1931 年夏以来,在东北,日本先后挑起万宝山事件和中村事件,在华北,挑动石友三叛乱,策动阎锡山回晋,迫使张学良抽调东北军精锐入关弹压局面。在这种情况下,蒋介石、张学良都预感到东北将有非常事件,并多次就东北问题进行讨论,最后达成采用“以不抵抗为抵抗”,寄望国联、依靠外交解决的战略方针。结合对岸新公布的资料,大致梳理一下九一八前蒋、张对于东北问题的讨论历程。
进入 8 月,东北局势日益紧张,驻沈独立第七旅王以哲派人到北平向张学良汇报,时任该旅参谋长的赵镇藩在《日军进攻北大营亲历记》中回忆:
基于上述种种情况,王以哲和我反复进行了研究,认为如果万一发生事变,我旅必将首当其冲。为了研究对策,遂于 8 月间召集第七旅上校以上军官和情报人员共同分析研究。大家一致判断必然要发生事故,当即将所得材料加以整理,交王以哲携赴北平向张学良报告,并请求将关内东北军调回一部分,以防万一。不久王以哲回沈阳,向我们传达了张学良的应变指示。王以哲说:“张副司令已经派人将情况报告了蒋介石,蒋指示暂不抵抗,准备好了再干,一切事先从外交解决;并告诉张学良要效法印度甘地对英国不合作的办法来应付日本,遇事要退让,军事上要避免冲突,外交上要采取拖延方针。”接着又接到张学良转来蒋介石的铣(8 月 16 日)电,主要内容是:采取不抵抗政策,竭力退让,避免冲突,千万不要“逞一时之愤,置国家民族于不顾,希转饬遵照执行”等语。
虽然铣电原件至今尚未发现,但能够证伪该电的材料也并没有,甚至在九一八前,尚未见到一封蒋介石给张学良关于东北事件的电文。而近年来新披露的资料,恰好可以和铣电互相照应,可以说有力的佐证了该电的存在。
{% note danger %} 关于铣电,虽然原件未曾发现,但是九一八事变前日军方面曾接到了实际上一份“铣电”。这部分内容,参考其二。 {% endnote %}
8 月 24 日,感到事态日趋严重的张学良致电陈群并转蒋介石,提出:
近来对日外交性情紧迫,彼国朝野上下公然密谋侵占我东北(彼方谓为满蒙),势甚积极,不可终日。弟曾尽力设法以谋疏解,终鲜效果,所有一切经维寅兄电达左右,荷蒙鉴誉,转呈总座,至深佩感。近数日来,情况益紧,……日人方面属有意动作,现已揭开面目,必将另造事端以为借口。似此情形,恐非退避所能了事。弟为此事,日夜焦虑,我兄卓识尽筹,对日外交研究有素,当此危急之时,我方应用何法以为应付,尚祈详赐指示并请密陈总座决定方策。弟意以为对立各种悬案应即与之开诚谈判,能解决者即解决之,其绝对不能许其要求者即拒绝之。为此了一件即少一件,而彼方即少一攻击之目标,是为釜底抽薪之计。总座明烛,几先对此必有良谋,亟望与外交方面负责人员切实商讨,指示遵行,不胜企祷。
这里的“似此情形,恐非退避所能了事”一句,显然意指之前蒋、张达成过“退避了事”的应对方略,这内容同铣电中提到的“采取不抵抗政策,竭力退让,避免冲突”是一致的。
8 月 28 日,在官修《事略稿本》中,记载了蒋介石收到中村事件后的方应:
公叹曰:日人之侵略,其将日益加进乎
然而,蒋介石、张学良并没有调整应对策略。
9 月 6 日,张学良发出给臧式毅、荣臻的“鱼电”,重申了铣电的要求 :
现在日方外交渐趋吃紧,应付一切,亟宜力求稳慎。对于日人,无论其如何寻事,我方务当万方容忍,不可与之反抗,致酿事端。即希迅速密令各属,切实遵照注意为要。张学良。鱼子秘印。
不过张学良越发感到形势的严峻,两天之后的 9 月 8 日张学良发出给蒋介石的“限即刻到,不得停留”的齐申电,一方面表示已按蒋意下达鱼电(“特饬文武地方官竭力避免”),但同时报告日军有大规模入侵动向,希望蒋介石考虑应对措施:
日人于朝鲜暴动案发生后,百计寻事,特饬文武地方官竭力避免。近为中村失踪之事,由驻沈总领事严重交涉,语多挟制,东京方面陆军人员尤为激昂,显有借端侵略状态。我方已派人前往肇事地点详查,良不能亲自回辽,万分焦急。……内忧外患,应付殊难,仅密奉闻,敬乞指示。
按说张学良的齐申电规格已经相当之高(“限即刻到,不得停留”),用词已相当激动(内忧外患,应付殊难,仅密奉闻,敬乞指示),以张国府二把手的地位,蒋介石不可能没有表示,然而却没有齐申电的复电,这显然不合情理。但如果考虑何柱国在《“九一八”沈阳事变前后》记录的蒋张在石家庄的一次会面,那么蒋介石在接到张学良的齐申电后,决定和张面谈,就显得顺理成章:
张学良于九月十一日,在北平接到蒋介石的密电,叫他于十二日去石家庄与蒋会晤。那天上午,蒋、张分乘两辆专车,蒋介石的专车自汉口开来,张学良的专车从北平开来,就这样两个人都未下车,把两辆专车合拢后,在车厢里举行了秘密会谈。那时我正驻防在石家庄,得讯后提早在车站外围派部队布防警戒,以保安全;但专车及车站范围内,则均由蒋、张自带的卫队负责。 会谈后,张学良亲自告诉我,蒋介石对他说:“最近获得可靠情报,日军在东北马上要动手,我们的力量不足,不能打。我考虑到只有提请国际联盟主持正义,和平解决。我这次和你会面,最主要的是要你严令东北全军,凡遇到日军进攻,一律不准抵抗,如果我们回击了,事情就不好办了,明明是日军先开衅的,他们可以硬说是我们先打他的,他们的嘴大,我们的嘴小,到那时就分辩不清了。”过了一星期,九一八事变果然爆发了。
接下来,在官修《事略稿本》中,记载了蒋介石 9 月 13 日收到关东军高唱“击滅东北政权”的反应:
又闻日人高唱击滅东北政权,公曰:日人欲图东北,而其狡诈手段如此。其谁欺,欺天乎。独恨我国内之正多事耳。呜呼,岂天欲亡我中华乎。
9 月 14 日,在官修《事略稿本》中,记载了蒋介石在得知日本进一步举动后方应,蒋介石考虑良久,仍然只是“严密注意”,寄望于这是日本的恫吓之举:
公考虑久之,曰:“日人之鬼魊诈险,吾当严密注意之也。”
可见,虽然各方情报让蒋介石虽然也感觉到事态严重,但蒋最后仍感“独恨我国内之正多事耳”,仍维持了既定的不抵抗立场。
不料,仅仅 4 天之后,蒋、张不愿意面对的“九一八”事变,还是发生了。
2 其二
摘自《“九一八”全史》第一卷和第五卷(上)。
1、9 月事变前陆海空总司令部给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密电。
原文脚注标明密电内容如下:译自《日本外务省档案》,IMT523,《关东厅警务局长致外务次官信》,见该档案胶卷 T66。
2、11 月 2 日到 5 日江桥抗战决策过程